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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1章

    洛肴心下腹诽道这鬼修偏见何时能止,面上摇了两下蒲扇赶他,“知道,快走吧,你这张嘴叽里呱啦没一会儿就要把沈珺吵醒了。”说着二指摸在陶釜上试温,盖还未掀,却能嗅到那一股呛鼻的苦味,好似是从他的舌根窜上来,赶忙又咬了一口果子压它。

    景宁低低哼一声,说若是能醒就好了,走前打了个哈欠,不由问洛肴:“你这些天都不睡觉的么?”

    “怎么可能不睡?难得的安逸日子。”

    虽然拢共就阖眼了十来分钟。

    待景宁走后,洛肴又坐回塌沿前。送来的名济补品垒了半墙高,他拾匕首将林果雕成兔子形貌,一边用刃尖剜下块果肉,一边闲闲构思着周乞的死相。

    挖心还是削骨?

    锐利的刃锋在果实上游走,剥下一层轻薄的、带着红色的皮。

    他浑身散着点儿漫不经心的慵倦,匕首插进兔子眼眶,挖出两枚小洞充当眼睛,挑出一截短尾,四肢皆在刃下反复雕琢,最后再在腹部深深划开一刀——

    去核,亦是剔骨。

    洛肴擦干净手上汁液,将它与参根并肩放齐。

    视线落在多日未醒之人的眉心,唇角才坠下去,半晌后却再度自嘲地扬起来。

    他心道自己明知西凉山与生前事相关,不想着顺藤摸瓜,竟是欲杀之而后快。

    分明不愿被旁人影响判断和决定,在与九尾对峙因关心而乱、先入为主时就已经有了教训,现下居然丝毫未改,反而还变本加厉了。

    加之“罗浮尊”与那催生头痛的往事,每一件都相互叠合,世言人不能在同一块石头上跌倒两次,而他倒好似乎在同一个人身上栽了两回。

    他略感烦闷地轻轻在沈珺脸侧戳了下,“俗话说死鱼正口,拔竿快走。仙君大人,你可是不小心钓了条死鱼上钩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完却愈发觉得郁结不畅,喉咙似被哽住,陡生呼吸是如血般淌出来的谬觉。

    他单手稍稍勾松领口,突然听见直棂窗“吱呀”一声。

    凉风像透明的河流徐徐往屋内涌,洛肴起身踱到窗前,准备将它合上。

    虽说他到却月观也已小几日,却都没心思打量周遭,连沈珺厢院内植了几棵树都不知晓,此时欲拢窗扇,才看清后院长着一株圆锥花序的碧梧。

    花淡黄绿色,萼片条形,向外卷曲。

    他眉头猛地一紧。

    仿佛万千根须扎破颅脑,撕扯记忆纷纭的碎屑。

    洛肴紧扣窗沿的指节用力到泛白,脑内声音震得手臂轻轻发颤。

    “碧梧正东南三尺”

    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梧桐根部,恍惚看见白驹过隙,花谢时的枯色铺了满地,忽然被剑风惊扰,荡开一圈似水的涟漪。

    涟漪渐渐平静的尽端,拂过衣摆的一角——

    “埋了一颗白子。”

    ——是素净的霜色。

    待那一阵令人目眩的头痛过去,洛肴才猝然发觉指尖已经麻凉。

    他又静立了片刻,回到床榻前时,思绪仍被关在窗外,没有预备地撞进沈珺闻声回首的眼眸里,双唇翕动,抛了个傻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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