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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

    池宴饶是再镇定,也难免感觉到如芒在背,他抬起头来,几位大臣反倒不自在地移开视线。

    只听池宴清了清嗓子,问的却是旁边的福公公:“公公,请问有水吗?我有点渴了。”

    他的语气还透着几分羞赧。

    福公公愣了一下,忙道:“有的,咱家这就让人端来。”

    大臣们集体震惊:“……”

    瞧瞧,他还使唤上了御前总管!

    池宴:“……”

    喝口水也犯法吗?

    第92章

    结个善缘

    天色渐黑,上了年纪的大臣们已经纷纷有些受不住。

    再看池宴,依旧神采奕奕,脚边的卷纸已经堆了一叠,这样下去,他的身子没垮,他们几个老家伙先倒下了!

    首辅站起身来清了清嗓子:“池宴,我看今天不如先到这里吧?”

    池宴闻言下意识道:“不用,草民还可以再坚持会儿。”

    他话音落下,发觉周遭鸦雀无声,不由抬起头来,恰好对上几位大臣幽怨的目光。

    池宴:“……”

    咳咳,好像有点虐待老人的嫌疑。

    他话音一转,眨了眨眼从善如流:“这么一说是有些累了,那我们明日继续。”

    几人顿时眼神欣慰,面上有了笑意,互相道别后纷纷出了殿门。

    有宫人将池宴面前的答卷收走,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,正巧瞥见福公公进门,客气道:“公公,请问我今晚睡哪儿?”

    福公公笑眯眯道:“先不急,公子这会儿饿了吧?咱家先让人上膳食。”

    池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,还管饭呢?

    他以为最多给一点糕点茶水对付一下。

    什么山珍海味都吃遍了,唯独御膳他还真没吃过,池宴眼里多了几分期待:“那有劳公公了!”

    见他一副乐呵呵的模样,福公公面上也多了几分亲切,他是御前当值的,陛下的心思斗胆还是能猜到几分,这位池二公子是个有大造化的人,他也乐意提前结个善缘。

    谁能想到呢?

    短短几年间,池家除了那位世子,竟要出第二个人物了,还是个人人都没放在眼里的纨绔!

    按理说一家独大并非什么好事,但听说前几日池家分了家,这就有意思了。

    宫女端着摆盘精致的御膳一一摆好,池宴瞧得食指大动,但也恪守规矩,等福公公发了话这才开动。

    福公公越瞧越觉得这位池二公子是个妙人,性子活泼,却又极有分寸,不招人讨厌,他弯了弯唇:“公子慢用,咱家还要去陛下跟前伺候呢。”

    池宴放下筷子含笑起身:“公公慢走。”

    入了宫便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,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混得风生水起,绝非等闲之辈,尤其这位还是御前红人。

    福公公刚出殿门,语气惊讶:“见过三殿下,殿下怎的这会儿过来了?”

    往常这个时辰,对方早已回皇子府。

    池宴微微一顿,抬头朝门口看去:三殿下?三皇子?

    燕行舟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,瞥了眼殿内:“这不是听说池二公子在这儿考试么?本宫心里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,竟能让父皇亲自召见,便来瞧瞧。”

    福公公眼里添了几分意味不明,三皇子近来也是愈发没得轻重,人太子殿下说起来还和里头这位有些渊源,尚且都知道避嫌。

    你一个无亲无故的,倒是巴巴赶来瞧了!

    他面上不显,只为难地笑了笑:“殿下要瞧可以,不过最好还是不要逗留太久,池二公子情况特殊,不宜和外人有过多接触。”

    燕行舟了然地点头,不甚在意:“本宫就在门口,不进去,福公公自行去忙便是。”

    “那咱家告退。”福公公福了福身,将拂尘往臂弯里一搭,笑吟吟离去,心中冷哼。

    劝都劝过了,既然不听,那陛下那头他也只能如实禀告。

    待福公公离开,燕行舟这才瞧向殿内,早就听到动静的池宴这会儿也不可能装作没听见,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起身上前,隔着几步的距离行礼:“见过三皇子。”

    燕行舟端详着面前的人,池宴身穿青色长袍,直挺挺往那儿一站,身形颀长,面如冠玉,除了眉眼间那点子落拓不羁,竟然找不出与坊间传闻的纨绔半点重合的模样。

    他的眼眸悄然深了深,没成想往日竟看走了眼,倒是忽略了池家这位深藏不露的池二!

    八成池景玉自个儿都没想到,他这位弟弟竟是个扮猪吃虎的主。

    燕行舟眉眼倏地一弯:“池二公子,久仰大名了。”

    池宴挑了挑眉,不知对方此行意欲何为,是心存试探还是其他?

    “殿下说笑,草民那些名声,不提也罢。”他颇为羞赧地摸了摸头。

    燕行舟笑了起来:“池二公子切莫妄自菲薄,本宫观你并非池中物,假以时日追上你大哥也不是难事。”

    池宴惊讶地睁大了眸,面露惶恐:“大哥岂是我能相提并论的?殿下委实太看得起我了!”

    他表情太过真情实感,燕行舟一时竟瞧不出他是发自内心还是装模作样,不过池宴能从娉婷一案全身而退,又歪打正着避开了昆山玉一事,想来也并非表面瞧着那么简单!

    燕行舟似笑非笑盯着他:“池二公子太谦虚了,本宫不便多留,待你登科入仕后,再来向你道喜!”

    “恭送殿下。”池宴目送他离开,眼里闪过若有所思,三皇子好似并不知道自已早已洞悉娉婷一案的幕后主使?

    此次前来,一为试探,二来,倒像是有意向他示好?

    池宴不着痕迹撇了撇唇,几次设计害他,还想招揽他?

    这兄弟脑子进水了吧?

    皇宫御膳虽精致,却味同嚼蜡,他突然有些想家了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“你是说,老三去了保和殿?”

    崇德帝还在批折子,听到福公公的话眼底眸色一深,“他这个时辰还不出宫,去那儿做什么?”

    福公公着人布膳,闻言乐呵呵地道:“三皇子八成是孩子心性,见陛下亲自考察,难免好奇池二公子究竟是何模样?”

    崇德帝扔了笔,蓦地冷冷一嗤:“孩子心性?他今年十八有了吧?太子这般年纪,都已经上阵杀敌了!”

    他是宠爱丽妃不假,那是因为丽妃懂得讨他欢心,又没有令人头疼的家世,生的儿子也并无野心,对他构不成威胁。

    如今来看,他这个儿子,也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老实本分。

    崇德帝沉默不语,周身散发着冷意,半晌后淡淡道:“今晚摆驾坤宁宫。”

    福公公眉梢轻挑,笑眯眯道:“奴才这就去给娘娘报喜。”

    第93章

    别出心裁

    今日是池宴进宫第三日,也是他考完策论归家的日子。

    沈棠宁才从池母那里回来,对方料定自家儿子这几日在宫里头寝食难安,张罗着要给他准备一顿丰盛晚膳。

    沈棠宁倒不觉得池宴会吃不饱睡不好,皇宫那样的地方,总不至于亏待了他去。

    “主子。”元昭站在檐下,一副等候她多时的模样。

    沈棠宁顿时了然,微微颔首:“进来说话。”

    元昭进了门,沈棠宁坐下后看向他:“可是有眉目了?”

    他点点头,面露沉思:“我找了个人,寻到公主府偏门的一个仆妇,从她嘴里打听到主子说的那个人,据说叫慧娘,原先是厨房烧火做饭的,后来因为手艺不错入了云安公主的眼,便调到了身边伺候。”

    沈棠宁眼里闪过思量:“你觉得她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?”

    元昭语气迟疑:“容貌有损,性别年龄也都对得上,我觉得十有八九。”他话音一顿,“不过我早就金盆洗手了,完不成那个悬赏任务也无所谓,主子为何还要执着于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?”

    她抿起红唇不语,眼底情绪隐晦。

    她只是觉得,上一世三皇子留下元昭,可能不只是因为惜才。

    容貌损毁……

    她瞳孔忽地一颤,眼里闪过一抹愕然。

    她虽然对毁了容的女子并无印象,却隐约记得,曾见到长公主身边出现过一名白纱覆面的女子。

    众人对女子的身份众说纷纭,一开始以为是长公主准备献给陛下的美人,可那年纪似乎也不年轻,就慢慢打消了想法。

    如果云安公主府的那名女子当真和长公主有什么渊源……

    沈棠宁眸光闪了闪,忽然一定:“有没有什么办法把她捞出来?”

    元昭懵了懵,理解了她的意思,语气艰难:“主子是想和云安公主抢人吗?”

    他仔细思忖一番,语气惋惜,“之前我去公主府的动静太大,如今防守严格了很多,带一个人出来恐怕有些艰难。”

    “算了,硬抢行不通。”沈棠宁打消了这个念头。

    云安公主是不会在意一个婢子的生死,但她府上丢了人,以她的性子定会闹得人尽皆知。

    她倒是没什么,若是引起了三皇子的注意那就不妙了。

    所以这件事不宜操之过急。

    沈棠宁想起那日那一幕,云安公主性情跋扈,慧娘在公主府的日子必定不好过,不如先和她本人取得联系,里应外合的话这事就简单得多。

    沈棠宁对元昭低声说了几句,后者点点头,转身离开。

    时辰到,池宴也落了笔,面上是如释重负。

    上头的皇帝垂眼看过来,福公公会意上前收了答卷,呈上去给他过目。

    崇德帝迅速扫了一遍,眼里时而新奇,时而赞赏。

    下面的几位臣子眼观鼻鼻观心,心知池宴已经过了陛下这一关。

    良久,崇德帝抬起头来,扫了眼恭敬垂首的池宴,凉凉道:“下回殿试,朕不想再看到你这狗爬字!”

    池宴愣了愣,当即福至心灵,恭恭敬敬拱手道:“草民回去必定苦练书法!”

    他心说,陛下这是没看过他之前的字,这已经算进步神速了!

    沈棠宁果然有先见之明,否则陛下刚看到他的字时,指不定就让人将他抬着连人带纸扔出去。

    几位大臣心下微惊,面面相觑。

    陛下这是笃定池宴能通过春闱,参加殿试?

    一时间,大家看池宴的目光不自觉出现了变化,自身有实力和上头赏识那是两个概念,朝堂之上从来不缺有实力的青年才俊,但崭露头角的却寥寥无几。

    池宴离开皇宫的时候,国子监祭酒还主动上前搭话:“池二公子留步。”

    一心想回家干饭的池宴转过身来,露出礼貌性微笑:“祭酒大人。”

    徐祭酒笑眯眯道:“我从前便觉得池二公子与传闻中大不相同,假以时日必成大器!”

    “是吗?祭酒大人过誉了……”池宴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,眼神欲言又止,“可我记得年初的时候提出想来国子监借读,被大人拒绝了。”

    陈祭酒笑容一僵:“……有这回事?”

    “许是大人事务繁忙忘了也说不定?”池宴十分大度地摆摆手,“当然,这种小事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!”

    陈祭酒有些汗流浃背:“这个,这个……”

    池宴笑眯眯道:“同大人开玩笑呢!嗨,这不是想和您套套近乎吗?”

    陈祭酒:“……”

    你套近乎的方式还挺别出心裁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池宴和几个大人有说有笑离宫的消息被好事者瞧见,不胫而走。

    传到宁远侯府时,又是一片乌云罩顶。

    池景玉下值回来,瞧见的便是众人神情肃穆,不由一愣:“又发生什么事了?”

    老夫人叫他近前来,紧紧拧着眉:“陛下当真放池宴回去了,没有罚他?”

    池景玉眼里情绪不明,摇了摇头:“并未听见二弟受罚的风声。”

    侯夫人也跟着脸色沉了沉。

    老夫人死死攥紧了桌角,脸色变幻莫测,不敢置信地喃喃道:“这怎么可能呢?他欺君罔上,陛下竟然没有丝毫表示?”

    池景玉微皱了皱眉:“祖母,许是二弟并未作弊,靠的是真才实学,您这样没有根据的话,要是让旁人听了,少不得要恶意揣测我们!”

    最要紧的是还揣测圣意,这可是犯了忌讳!

    老夫人神情难堪,她自然也猜到了池宴并未作弊的可能,只是她还是不肯相信,那个纨绔败家子,竟然真就长了出息!

    先前分家的消息放出去,外头的人还夸她当断则断大义灭亲,这要是反应过来,岂不是又要骂她有眼无珠,错把珍珠当鱼目?!

    池景玉眉眼掠过疲色:“祖母,母亲,之前我便不赞成分家,你们一意孤行便也罢了,如今既分了家,咱们便关起门来过自已的日子,莫要再生事端。”

    两人脸色均是一阵难看。

    这孩子是在怪她们?

    她们还不是为了他的前途考虑!

    看着池景玉离开的背影,老夫人气得抚了抚心口:“这就是你教的好儿子?”

    侯夫人也觉得憋屈:“母亲,景玉说的也没错,当初可是您做主要分家的!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第94章

    同榻而眠

    池宴竟然平安无事从宫里出来,这立即在坊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。

    原本那些声讨的阵仗顿时偃旗息鼓,大家都敏锐地嗅到了不对劲,如若池宴真的弄虚作假,陛下又岂会将他放回去?

    这会儿人估计已经在大牢里了!

    于是外头的风向悄然发生了转变。

    “我记得人家池宴可是十二岁考中秀才的神童!中个解元也不奇怪嘛!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?你们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,活像是亲眼目睹人家作弊一样!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池宴归家后,池二夫人立即忧心忡忡扑上来:“我的儿啊,怎么瞧着瘦……”

    她捧着池宴的脸,喉头一哽,昧着良心的话突然说不出来,声音略带几分狐疑,“这怎么还长肉了呢?”

    沈棠宁在旁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。

    池宴脸一热,心虚地摸了摸鼻子:“宫里的伙食太好……”

    池二老爷拽着他忐忑地问了情况。

    “儿子,陛下没有为难你吧?他肯放你回来,是不是说明没事了?”

    池宴表情故作深沉,没急着吭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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