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
沈棠宁唇角翘起:“夫君你就别卖关子了,爹和娘这几日急得饭吃不下,觉也睡不踏实。”池宴顿觉愧疚难安,双手揽过二老朝里走:“放心吧,陛下没罚我,您儿子靠的是真本事,这事儿就算过去了……”
……
夜间,沈棠宁正坐在铜镜前卸去钗环,眼角余光瞥见什么,从匣子里拾起一根玉簪,做工略显粗糙,簪尾雕刻着几簇海棠,倒是栩栩如生。
她的妆奁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的首饰,雪青为她梳妆时偶然发现,还颇觉新奇。
沈棠宁从铜镜里瞥了眼池宴,起身上前:“这簪子是夫君赠我的?”
池宴正卖力地往地上铺被褥,闻言下意识抬起头,耳根顿时一红,飞快别过头去,故作淡定:“啊,街边看到就顺手买了,你要是不喜欢扔了也行,不值几个钱的。”
这是那日他和沈辞、萧聿为了打发那摊贩随手买的,他买的时候并未觉得有什么,后来越想越觉得拿不出手。
沈棠宁从小金尊玉贵,什么好东西没见过?
这样的地摊货,她会不会觉得自已是在羞辱她?
但买都买了,这样的款式给他娘也不太合适,于是他脑子一抽,偷偷摸摸藏在了沈棠宁的首饰匣子里,本以为她不会发现。
沈棠宁端详着手里的玉海棠,没想到池宴还挺细心,知道她喜欢海棠,即便是顺手买的,也算是用了心。
她嘴角勾了勾,将簪子递过去:“那你替我簪上吧。”
“啊?”池宴呆愣愣抬起头,见她妙目含笑盯着自已,下意识摇头,“我笨手笨脚的,不如你让雪青来吧?”
沈棠宁见他这副反应,心存戏谑:“不过是戴个簪子,又不难,夫君还怕自已做不好?”
受不得激的池宴顿时直起了身子,看似镇定地接过从她手里接过簪子。
指尖无意间相触,沈棠宁怔了怔,原本不觉得有什么,这会儿倒也有些不自然。
她来到梳妆台前坐下,池宴站在她身后,高大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住,沈棠宁从铜镜中瞥了眼,轻轻抿唇。
许是池宴一贯给人的形象散漫随性,让人忽略了他这身量,其实是极具压迫感和攻击性的,尤其是这会儿看不到他的脸,无法揣测他的表情。
“那我戴了。”池宴冷不丁出声,嗓音莫名有些哑。
跳动的烛光掠过沈棠宁的眉眼,她垂眸应了声。
他动作很轻,像是怕不小心扯断她的发丝,但沈棠宁的青丝像锦缎般,实在太滑,簪身本就光滑,他有些不得其法,试了几次才堪堪簪好。
池宴紧张得手心微潮,如蒙大赦退开一步:“好了。”
沈棠宁端详镜中的自已,看不出什么,索性回过头问池宴:“怎么样?”
池宴猝不及防迎上她的目光,她双眸不似以往冷清,倒映着烛光,倒有几分潋滟,微微上翘的眼尾显露出无辜纯澈。
他都没怎么注意簪子,只胡乱地点头:“好看的!我,我去铺床了!”
看着他局促的背影,沈棠宁将笑意隐在眼底,突然开口:“天气日渐冷了起来,夫君往后不必打地铺了。”
池宴一懵,迟缓地扭过头来:“什么意思?”
沈棠宁眉梢轻挑:“你可以睡床。”
天冷了下来,池宴若睡地上冻出了毛病,她也不好向婆母交差。
池宴终于反应了过来,神色忸怩:“这……不太好吧?”
沈棠宁唇角微微扬起:“当然你要是想继续打地铺,我也没意见。”
池宴:“……”
不是,还不能让人矜持一下吗!
池宴果断收了地上的被褥,生怕沈棠宁反悔,能睡床谁想打地铺啊!
沈棠宁说的让他睡床,只是字面意思,床榻分给他一半,被褥两人都是各盖各的。
时隔半年,池宴再次躺上自已亲自让人打造的床榻,还颇有些不习惯,神情恍惚地心想,这又香又软的床榻,真的是他的床吗?
沈棠宁也有些不适应,池宴睡地上的时候她没觉得有什么,身边突然多了个大活人,他的存在感就变得强烈起来。
她闭着眼睛尝试入睡,几次无果,池宴忍不住出声:“我要是打呼噜,你就一脚把我踹下去。”
沈棠宁眼睫颤动几下,没有说话。
池宴想了想又道:“你放心,我睡觉很老实的,不会趁机占你便宜。”
沈棠宁忍无可忍:“闭嘴,睡觉。”
“……”
池宴终于老实了。
过了会儿,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,池宴侧过头打量沈棠宁,她睡姿非常标准,平躺,双手交叠于小腹,和她这个人一样,规规矩矩。
池宴支着脑袋盯着她瞧,突然低笑一声:“小古板,睡个觉都这么规矩。”
次日,沈棠宁在一阵窒息感中醒来。
自称睡觉非常老实的池宴正双脚并用缠着她,她的被子还好好盖着,池宴的已经不翼而飞。
沈棠宁深吸口气,脖颈慢慢红了,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。
雪青端着盆推门进来,冷不丁瞧见这一幕:
“嘶!”
第95章
扬眉吐气
雪青脸迅速涨红,拉下帘子下意识退了出去。
沈棠宁瞬间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,她闭了闭眼狠狠踹了脚池宴,隔着被褥对方不痛不痒,池宴将她缠的太紧,她又动弹不得,只能咬紧了牙:“池宴!你起开!”
“再睡一会儿……”池宴迷迷瞪瞪嘀咕了句,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冷笑。
“呵,你倒是睡得着。”
池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,和沈棠宁面面相觑,两人近乎呼吸交缠,他眼神懵了懵。
很快意识到目前的处境,他尴尬无措地朝后滚了滚,却忘了身后是空的,一屁股摔在地上。
正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呢,沈棠宁已经飞快坐起身,气恼地瞪了他一眼,语气幽幽:“我看夫君身子骨康健着呢,不如还是继续打地铺吧?”
池宴心里一凉,面露悲怆:“沈棠宁你听我解释啊,我真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……”
吃饭的时候,池宴时不时拿眼角余光偷瞄沈棠宁,她面上并无波澜,瞧不出喜怒。
池宴不由愁眉苦脸,恨不能捶胸顿足。
他才睡了一晚的床啊!
倒是池二夫人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,嘴角止不住上扬。
一个屋檐底下,发生了什么事自然瞒不住她,更别说还有八两这个大嘴巴,她不停地用公筷给沈棠宁添菜:“棠宁啊,这些日子辛苦你了,来,多吃点补补身子!”
沈棠宁见她笑容灿烂,嘴角微微一抽,心里明镜似的,婆母八成是误会了什么,她耳垂泛着红,面上强撑着镇定:“多谢娘。”
她也就那会儿功夫有些生气,如今只剩下尴尬羞恼,见池宴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,倒觉得有几分好笑。
就在这时,小厮兴冲冲地跑来:“老爷夫人,公子少夫人,天大的喜事啊!”
沈棠宁觑了眼或是一头雾水或是不在状态的几人,搁了筷子慢悠悠开口:“不急,你慢慢说。”
小厮眉飞色舞地道:“听说今日一早,礼部将新的秋闱榜单张贴了出来,咱们公子还是第一呢!这报喜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!”
原来重考策论的不止池宴,还有除去舞弊名单的其他人,这次的名单可谓是公平公正。
众人齐齐一愣,二夫人喜上眉梢:“那快去门口相迎啊!哎,再去买几挂鞭炮来,去去晦气!”
“小人这就去!”
一群人来到门口,报喜的人还没到,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百姓。
“我就说嘛,人家池二公子从小就是神童,考个解元有什么大惊小怪的!”
池宴眼角轻轻一抽,这嘴脸变的会不会太快了?
“哎呦!瞧瞧这气质,再看看人家爹娘,怪不得能生出这么有出息的孩子!”
池家夫妇瞬间挺直了腰板,一脸扬眉吐气。
“要我说,还是池二少夫人有眼光,当初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?没想到人家才是有先见之明!”
沈棠宁:“……”
合着还有她的份呢?
报喜的人骑着马而来,翻身下马喜气洋洋来到池家人跟前:“恭喜池解元!”
池二夫人笑得合不拢嘴,让嬷嬷给了赏钱:“辛苦小哥跑一趟,这点钱请您吃酒!”
报喜人暗暗掂了掂,脸上笑意更盛,吉祥话不停往外冒。
沈棠宁眸光微转:“小哥,不知这第二第三分别是谁?”
对方客气道:“第二名还是楚明誉楚公子,第三名是吏部侍郎家的小公子罗逸尘。”
沈棠宁了然颔首,看来唐旭果然名落孙山。
送走了报喜人,池二夫人让门房放了鞭炮,噼里啪啦的声响街头巷尾都能听见。
池二老爷有些迟疑:“好歹是长辈,这样的好消息,咱们要不要让人去给母亲报个喜?”
池二夫人撇了撇嘴:“你觉得是报喜,没准儿老夫人还以为是上门挑衅呢!街头巷尾这么多人议论,他们稍一打听自然能得知!”
池二夫人思忖着,若是老夫人着人来道喜,那她也就礼尚往来让阿宴去池府走一遭,至少面子上过得去。
若是对方没有表示,那她又何必上门自讨苦吃!
……
这不是巧了,池府也正等着池宴上门。
老夫人心想,虽说分了家,但她好歹还是他们名义上的母亲,但凡懂点规矩,这会儿应该就上门了!
那她也拿拿乔,再顺势给他们台阶下,池宴往后真做了官,少不得要靠景玉照拂一二!
说到底还是他们赚了呢!
她左等右等,没等来二房登门,反而等来几个上门道喜的宾客,不等侯夫人让人迎进门,得知二房已经搬了家,他们又讪讪地告辞。
没一会儿,又传来宾客络绎不绝,差点儿把二房新家门槛踏破的消息。
侯府门口一派冷清,老夫人和侯夫人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。
“……”
中了解元这是喜事,池二夫人本欲宴请宾客,摆上几桌高兴高兴。
池宴觉得太高调,腔调玩味:“这只是中了解元,又不是中了状元,娘这般大张旗鼓,若是之后的春闱殿试儿子没发挥好,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?”
现在坊间对他的评价是好了许多,但更多的还是等着看热闹的人。
沈棠宁侧眸看了他一眼,本以为他性情张扬,没想到粗中有细。
池二夫人有些迟疑,语气试探:“莫非你还想给娘考个状元回来?”
池宴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:“也不是没可能嘛。”
池母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:“阿宴,咱还是脚踏实地的好。”
池宴噎了噎:“……”
不能请客分享喜悦,池母明显有些惋惜,沈棠宁眸光微动,笑着提议:“谁说一定要借着夫君中举的名义?咱们不是刚搬了新家,娘也可以以乔迁之喜的名头请几桌亲朋好友热闹热闹。”
池母眼睛瞬间亮了亮:“这个主意不错!”
她心念一动,顿时准备去张罗,走的时候还哼着小曲儿。
池宴哼笑着摇头:“你怎么也跟着起哄?”
沈棠宁唇边牵起弧度:“咱们虽与大房分了家,众人对这个概念却并不明确,打心眼儿里还认为咱们与侯府是一体,也正好借着乔迁宴的机会,让他们认认路。”
第96章
冲他来的
“棠宁,除了亲家那边,你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朋友要请的?”
池母正和沈棠宁一起商讨请柬名单。
她思索片刻,在纸上写下几个人的名字。
池母瞥了眼,不由瞪大了眼压低声音:“太子殿下那般情况……他会来么?”
沈棠宁笑了笑,解释道:“来不来是殿下的事,咱们只管礼节做到周全。”
池母点了点头,心想也是这么个道理。
沈棠宁停顿须臾问她:“侯府那边,娘打算请么?”
池母微微撇嘴:“虽说人家不一定瞧得上,但若是不请,容易叫人捏住话柄,我忖着……还是得递个帖子!”
沈棠宁认可地颔首:“是该如此。”
老夫人和侯夫人心高气傲,未必乐意赴宴,宁远侯日理万机就更不用说了,所以十有八九也是走个过场。
确定好了名单,池母将写请柬这事交给沈棠宁,自已去招呼厨房那头。
沈棠宁拿着名单去找池宴:“夫君瞧瞧,可有要添补的?”
池宴接过看了看,人其实不算多,就他娘那边的亲戚,还有沈棠宁的朋友,然后就是他的朋友,七七八八加起来也就凑个三四桌。
他在里面搜寻了一遍,果不其然看到了太子,几不可察一哼,心道太子殿下的地位在她心里果然不一般。
沈棠宁只写了季无涯,并未写唐旭的名字,她瞧着池宴波澜不惊的模样,心知自已的决定是对的。
既然已经撕破了脸,那也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。
见池宴迟疑片刻,在纸上又添了个名字,她收入眼底,微微惊讶。
池宴抬起头来解释:“柳大人之前帮了我们那么大的忙,要是不请也说不过去。”
沈棠宁也不是没考虑过柳疑复,她微有迟疑:“柳大人向来独来独往,未必会来。”
对方性情孤直,官场上从不结党营私,私交也甚少,她是怕对方为难。
池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:“那也没关系,咱们的心意到了就行。”
见他如此坦然,她不由也松了眉头,也罢。
如此,邀请的名单拟定好,沈棠宁亲自写了帖子,命人一一送至对方府上。
……
池府那边收到了请帖,侯夫人微一冷哼:“这会儿倒想起我们了?怕不是没人给他撑场子!”
她随手将帖子扔到一边,态度轻蔑,“去回绝了,就说本夫人琐事缠身,抽不出空闲。”
池景玉恰好进门,闻言眸光微动:“母亲这是要回绝谁?”
侯夫人见他来了,没好气冷笑:“还能是谁?”
池景玉往桌案上瞥去,拾起了请帖,瞥见封面上的字,眸光一凝。
他认得沈棠宁的字,她写得一手极其漂亮的簪花小楷,令人过目不忘。
池景玉盯着那请帖,良久后出声:“母亲不愿意赴宴,那儿子代为前去吧。”
侯夫人闻言错愕地瞪他,不由一恼:“你做什么要给他们做脸?”